故事裡三個主角各以不同的樣貌失去了親情的疼愛。作者藉由貝爾蒂尼亞克眼裡觀察的諾與盧卡斯,把他們成為好朋友的過程鋪陳得流暢又自然…

 

貝爾蒂尼亞克,一個家裡出現危機,自己又越級跳讀高中的十三歲小女孩。喜歡追根究底,可是生活上卻面對太多她無法理解與掌握的情況。她說:「從小到大,不管我身處何方,我總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地方…」她還認為:「如果世界是個方塊的話,那我就一直在這個方塊的外面。」

 

而諾與盧卡思,與她迥然不同生活區塊的人,一位是流浪漢,一位是功課很差的同學,他們卻能成為好朋友,一起做出大人無法忍受與理解的事。

 

第23頁,貝爾蒂尼亞克在第一次諾主動向她要煙並有簡短的對談後,她眼裡看到的諾除了流浪漢的形象外,還有這樣的描述:「同時她看起來像是真正了解生活的人。或者說她了解生活中那些令人害怕的東西。」

 

而第二次見面,在第32頁,貝爾蒂尼亞克這樣說諾:「她不問我,你除了念書還幹甚麼,她說:『你可以跟我說說你嗎?』」

 

至於盧卡斯除了帥氣外,與其用暗戀來說明貝爾蒂尼亞克與他之間的關係,我更喜歡作者在第43頁裡的描述,貝爾蒂尼亞克走在盧卡斯的後面,這麼看他:「他是個特別的男孩子…那不僅僅是因為他臉上不羈的神情…而是因為他的笑容。那樣的笑容只有在孩童的臉上才能找到。」

 

一個洞悉世事,像是有許多故事的流浪漢,一個有著純真笑容,不受羈絆的帥氣男孩,不管是否真是如此,貝爾蒂尼亞克是這樣看這兩位朋友的,是這樣受他們吸引的。作者不用嚴謹的架構,不用刻意的鋪陳,率性單純自然的讓讀者輕鬆地進入青少年貝爾蒂尼亞克的世界。

 

但另一個個人覺得較可惜,原本期待有更多著墨與故事發展的是貝爾蒂尼亞克的母親。不過畢竟不是這本書的主軸,雖然像是有很多的故事可發展,但懂得割捨,又捨得不唐突,或許反倒有另一種增強餘韻的效果。

 

在第125頁,貝爾蒂尼亞克那萬念俱灰,行屍走肉的母親,在接受諾到家裡來住的第一個晚餐上,貝爾蒂尼亞克這樣敘述:「今天晚上她居然沒有穿著和往常一樣的睡衣,而是套了件五彩橫條的外套…我第一次感覺到,她不僅僅是坐在那裡,而是整個人都和我們在一起。」看到這一頁,我的隨手扎記這樣寫:「讀到這,居然心跳加速,緊張帶點興奮。」回想我讀到那的心情,應該就是期待著她母親發生一些變化吧。不過後來這一方面的發展就較淡較少著墨了。

「透過幫助別人拯救了自己」似乎成了許多故事或電影的動人元素。最近在HBO看到傑克尼克遜主演的【心的方向】,男主角退休後,妻子過世,獨生女忙於事業與婚禮,所選擇的對象也不是男主角喜歡的,父女之間溝通困難頻起衝突。而他透過公益認養一位六歲的坦尚尼亞黑人小男孩恩度古,每個月捐給他22元美金。「這位相隔萬里遙遠的忘年之交,最後卻是安慰他內心最溫暖的太陽…。」這幾天的新聞說,台灣是全球老得最快的國家,我想未來這種故事在我們週遭會越來越多,甚至親身體驗也未必呢。

 

最近還有另一則新聞,讓我聯想到一個畫面,總覺的很有趣味及故事的發展性。新聞就是獨派大老辜寬敏賭說,要是蔡英文沒選上總統,他就剃光頭。而畫面是電影那一年,九把刀與沈佳宜打賭輸了,二話不說,淋著雨狂馳單車,剃了光頭。雖說賭的事情沒有多遠大的志氣,或社會意義之類的,但那一幕就是夠年青夠熱血。同樣是剃光頭,與辜寬敏的新聞,不曉得放在一起來看,能有何啟發?哪一個較能感動你?對我來說,可惜辜寬敏的剃光頭沾染了政治議題,要不然,同樣九把刀那畫面,單車上換成年老的辜寬敏,一樣下著雨,我覺得那種感動對我會更深刻,迴盪更久。

 

提這些,是因為我第三個要分享的是熱血與單純:魏德聖的堅持與九把刀的肆無忌憚點燃了今年台灣的熱血元素。不管我們是不是喜歡看賽德克巴萊,不管我們是不是欣賞九把刀的言行。我想大抵不會懷疑,「熱血」的確能動人。蔣勳講的富春山居圖,八旬老翁黃公望在圖的最末,用澎湃的水墨山勢盡展心中久蟄的熱情。上次讀的北島青燈集中聽風樓記的馮伯伯在病榻中見著北島「先是一楞…突然像孩子一樣大哭起來,這下把我嚇壞了…周圍的人紛紛勸慰他,而他嚎哭不止,撕心裂肺。」臨終前馮伯伯的嚎哭,在我讀來,都是沉潛於社會年歲中,始終無法忘懷消逝的熱血。大人有著比小孩更多的「無能為力」、妥協、約束、消磨…,學會的是隱藏。熱血中沒有成敗算計,沒有成規約束,只有單純的信念與行動的勇氣。「諾與我」書中有好些地方出現了這樣的情緒與省思,讀來特別動人。

第77頁,貝爾蒂尼亞克在她報告的結語這樣寫著:「在找不到解決方法時,人們通常習慣用「事情就是這個樣子」來作為回答。但是我想,要開始改變的話,我們至少都應該把眼睛睜大。」這是小女生作完流浪漢報告的作業後的感想。

 

第89頁,小女生說:「人就是那麼奇怪,他們能夠毫不費力地把一隻狗帶回家,卻沒有人願意讓遊民走進自己的家門。我跟爸爸說,如果我們每個人決定照顧一個無家可歸的人,把他帶回家,幫助他找到出路,也許流落到街頭的人會少很多。爸爸回答我說,這是不可能的,事情總比我們想像的要複雜得多,有很多東西我們是無能為力的。」小女生父親說的這些都對,但最後一句卻有些諷刺性。小女生心裡想:「也許人必須接受這個理論,才能成為真正的成年人。」是嗎?接受「無能為力」才算長大?

 

第91頁:耶誕節是一個把全家聚集在一起,圍著一棵早就死掉的樹的謊言。它是個用乏味的談話穿插起來的謊言,一個隱藏在層層疊疊的奶油下的謊言。一個沒有人相信的謊言。

 

貝爾蒂尼亞克還沒讓熱情化成行動前,有很多的猶豫、觀察與不滿。當貝爾蒂尼亞克決定開口爭取父母同意收留諾後,第119頁這樣寫著:「…爸爸接著媽媽說,好的,我們跟她見個面。事實證明,無限小也許哪一天能夠變成無限大。」

 

讀到這裡,我有著莫名的興奮!貝爾蒂尼亞克開口了;母親投入了;父親同意了;諾可以有家了;無限小變成無限大了。出發才有可能到達終點。出發後又不是單獨的旅程,有伴同行,叫人忍不住喝采。

 

故事的結尾不是喜劇。第258頁說著受挫返家中的貝爾蒂尼亞克的心情:「我知道這件事情正在改變著我,它會影響我的一生,它也許會讓我一夜間就長成個大人。」這裡作者點到為止,不繼續對「長成個大人」作評論或敘述,是很棒的做法。「長大」本來就有許多不同的樣貌,不同的得與失。貝爾蒂尼亞克正在經歷著蛻變,而讀者也能就自己的經歷有各自的感動與期待。

 

等著和諾離家出走的貝爾蒂尼亞克回家的是她的母親:「我按下了家裡的門鈴,開門的是媽媽。她頭髮凌亂,雙眼紅腫,她站在我的面前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然後一把把我拉進了懷裡。」故事的結尾諾不見了,不過我卻看到另一面:貝爾蒂尼亞克的母親回來了,自從泰死後沒再抱過她的母親「一把把我拉進了懷裡。」是熱血的報酬嗎?是「透過幫助別人拯救了自己」嗎?同樣的作者沒有在此著墨。把書中最精彩的這一個片斷留給讀者品味感動的空間。

 

作者在最後,用兩個情節結束整篇故事:馬藍老師要退休了,送給貝爾蒂尼亞克一本書,並說「請不要放棄」。我喜歡作者建構的畫面,接受贈書之後往教室外面走,這個時後老師又叫住了我。「貝爾蒂尼亞克同學?」「老師?」「請不要放棄。」這樣的畫面再加上彼此稱呼後頭用上問號。有種欲言又止,不放心,捨不得,好多話想叮囑的感覺。最後千言萬語化成簡單一句:「請不要放棄。」不要放棄甚麼?我覺得是小孩子特有的熱情吧,不要太快變成總是認為「事情就是這個樣子」的大人吧。

 

另一個結尾,她與盧卡斯接吻了,「我現在明白,舌頭往哪個方向轉並不重要。」這個結尾呼應了前面的一些小細節,也有些禪意。但為了用這個結尾,稍嫌刻意,而且亂了故事收尾的節奏,應可說是斧鑿明顯了些吧。不過卻讓我想到了現在最夯的賈伯斯,在他對未來人生的選擇猶豫不決,而請教禪師時,禪師引述六祖慧能的話:「不是風動,也不是幡動,而是心動。」年青的貝爾蒂尼亞克,正準備迎接專屬自己的「長大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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